除了怀孕、生产、抚育的艰辛，当妈妈还有多少不易？台湾女歌手陈嘉桦曾在社交媒体上坦言，生产造成子宫和膀胱脱垂，产后严重尿失禁，给生活、工作和心情造成极大困扰。
“这样饱受盆底功能障碍性疾病困扰的女性患者，全国约有1.5亿。”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候任主委、中华预防医学会盆底疾病防治委员会主委、医院普通妇科中心主任朱兰教授介绍，为了帮助她们摆脱烦恼，她和该院妇产科专家、中国工程院院士郎景和领衔的团队辛勤耕耘20年。该团队以“女性盆底功能障碍性疾病防治体系的建立和推广”项目荣获年度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。
生活笼上阴云
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疾病呢？陈嘉桦这样描述道：“我打喷嚏、原地跳跃、跑步等都会造成尿失禁。不是失禁一点，而是整个护垫都湿掉，然后裤子也湿掉。”
朱兰从专业角度进一步解释，女性的盆底器官就像一艘船，以子宫阴道为中心，前有膀胱尿道，后有直肠肛管。盆底肌肉和韧带就像水面和缆绳，支撑船的平稳航行。如果支持结构损伤，就会发生盆腔器官脱垂、尿失禁等女性盆底功能障碍性疾病。
该团队在“十一五”“十二五”课题支持下，完成了我国首个成年女性盆底疾病流行病学研究。研究显示，成年女性尿失禁发生率为30.9%，产次、分娩、年龄增长是高危因素。“这意味着，中国平均每3个女性中就有1名尿失禁患者。这是为人母的牺牲。”朱兰说，许多女性为此不敢出门，焦虑沮丧甚至与社会隔离。因此，这类疾病被称为“不致命的社交癌”。
除了社交受阻，患者健康也会受损。朱兰说，经常遗尿、漏尿可能引起湿疹、褥疮、皮肤感染及泌尿系统炎症。盆腔器官脱垂，也就是子宫和阴道前后壁从正常位置沿阴道下降，达阴道口外甚至全部脱出阴道口以外，常伴有排便排尿困难、不能还纳的外阴脱物长期与衣裤摩擦，影响行走，长期可致宫颈和阴道壁发生溃疡而出血等。
“尿失禁比较隐匿，很多女性羞于启齿，或者不知道是一种疾病，很少尽早积极就医。全国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显示，总体就诊率仅有7.9%。”朱兰惋惜地说，事实上，这类疾病完全可以治疗。症状较轻者可通过自主锻炼改善症状，中重度患者绝大多数通过手术可以明显改善症状或治愈。
“协和方案”保质又降费
朱兰介绍，国内医学界一直密切跟进全球诊疗进展，目前国际上先进的盆底冲击手术技术均已在国内开展。但在朱兰看来，跟进不是简单盲从，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和病人的实际情况。应因地因人制宜，对诊疗方案做进一步优化，中国医生应该有中国医生的作为。
协和的第一目标是更安全。针对压力性尿失禁，年1月11日，朱兰主刀了她的第一台无张力经阴道尿道中段吊带术（TVT）。原理是，将一根吊带固定体内，经过尿道中段给予支撑，控制压力性尿失禁患者小便不溢出。该手术过程中有一段非直视的盲穿操作，有损伤周围脏器、膀胱等风险，要求主刀医生“心中有解剖，手下有分寸”。在郎景和全程指导下，手术圆满成功。
从第一台到多台，医院在国内率先实践国际先进术式，并不断改进技术，实现尿失禁手术膀胱“零”损伤（国际发生率为6.6%）；首创的TVT手术水垫注射策略，纳入国际抗尿失禁手术操作步骤。
朱兰介绍，手术疗效与并发症优于国外数据，有赖于团队推行的盆底功能障碍性疾病治疗的整体观念，明确治疗基本点是用解剖的恢复达到功能的恢复，精髓在“支持”和“重建”。团队进行离体、在体的手术路径安全距离测定，经过5年努力，首次获得完整的中国女性盆底临床解剖学数据，得出手术穿刺固定的安全区域。将结缔组织、肌肉、神经等作为整体动力系统考虑，构建女性压力性尿失禁的生物力学计算机模型，解决了手术盲操“看不见”问题。
在确保安全和疗效的基础上，该团队希望治疗花费更少。针对子宫脱垂，加用网片套盒的全盆底重建手术是国际公认的重度脱垂有效术式，但高昂的进口耗材使大部分中国患者望而却步。怎么在不降低疗效的前提下把费用降下来？
结合亚洲女性骨盆特点，该团队创立了“协和式全盆底重建术”，即通过对网片进行设计裁剪，再巧妙利用“边角余料”，结合自主开发的穿刺针，改良路径进行盆底重建。通过改良，该术式费用直降3/4，治愈率等同国外套盒手术（国际88.2%，本项目组91.7%），并发症更低。目前，该术式在全国医院及东南亚国家应用，完成手术万余例，直接节约医疗费用上亿元。
推广规范化诊疗
“之前，妇科盆底重建均使用进口材料，价格昂贵。如果能有国产材料，手术花费就能继续降低，就能有更多患者承担得起手术费用，改善生活质量。”朱兰说。该团队与清华大学合作，在年成功研发出国内首个3D打印尿失禁材料——新型阴道无张力尿道中段悬吊带。全国多中心随机对照临床研究验证产品的临床优势，节约医疗耗费20%。年11月，该产品获得欧盟CE认证，是中国唯一出口国外的妇科尿失禁修复产品，并出口捷克、挪威等欧洲国家。“中国有庞大的女性盆底功能障碍性疾病患者群体，给国家带来巨大医疗负担。我们需要更经济有效的防治策略，预防是重点。”朱兰介绍，该团队十多年来积极普及盆底康复是盆底疾病源头治疗的理念，建立从筛查、诊治到质控的中国盆底疾病三级防治网络；举办50多期技术培训班，培训近2万人，在全国多家医疗机构开展盆底项目，筛查、康复惠及人群多万。
“中国妇科泌尿疾病诊疗在过去十几年中取得了一定成绩，但也要清醒地看到在盆底疾病诊断和治疗中存在的诸多问题。”朱兰直言，中国应用网片的盆底重建手术有手术扩大化、技术不到位的问题，盆腔器官脱垂处理上存在过度和不足的地方。应对上述问题，建立并推广规范化诊疗是最佳途径。为此，郎景和、朱兰牵头，于年举办第一届全国女性尿失禁与盆底功能障碍学术会，次年在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成立妇科盆底学组，郎景和、朱兰历任学组组长。15年来，该学组组织20多位专家制定了《女性压力性尿失禁诊断和治疗指南》等7个指南规范和临床路径，举办了次全国和区域性学术会议，在全国推广盆底解剖和手术治疗的新观念、新技术，显著改变了诊治混乱局面；建立了覆盖全国的盆底手术并发症登记系统，以真实随访数据科学评价治疗效果；培训医师超过百万人次，显著提高了我国盆底疾病整体诊疗水平。
朱兰回忆，年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妇科盆底学组创建时，郎景和提出，盆底修复重建、保护及康复应成为新世纪妇科医生的必备技能。如今，这个目标已经初步实现。
文：健康报记者崔芳特约记者陈明雁通讯员傅谭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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